阶梯教室装修得很好，试戏氛围不错。
只有最前面带长桌，后面都是无靠背的沙发，光溜溜地一排排递增上去。
很文艺的样子。
舞台上。
年轻的演员刚刚结束了一段表演，旁边的助理跑过来递水。
他边喝边听导师点评。
前排坐着几位中年男女，各自握着一块板夹，分别从形体、台词和情绪做了分析。
有点大学表演课现场讲解的味道。
导师后面还坐着几个年轻俊男，从奶油小生到高冷的酷BOY，风格迥异。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几位是滨海娱乐准备培养的新演员，打算在综艺和电影同时发展，目前的方向是青春都市剧。
贾浩导演坐在最后一排。
他扣着鸭舌帽，戴口罩，早早来到了现场，也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将刚才的表演尽收眼底。
前面几位导师还是很客气的。
如果他坐在点评位置上肯定会骂出声来。
什么东西！
表演课全去学化妆了么？
活埋这么有挑战的剧本，都嘻嘻哈哈的，连个正经态度都没有！
皱皱眉就叫痛苦？
喘两口就叫压抑？
演得全都是一个模板，包袱严重，矫揉造作！
贾导名声太响亮，平常合作的演员都很强，就算稍微年轻点的，也都不是雏儿，实在不入眼的货色根本不敢送到他面前。
《活埋》剧本他打算亲自操刀，否则也不会来试戏现场。
他原本是信任公司星探的。
阶梯教室都有监控，本想打算调取一下年轻演员和步毅的片段，互相对比，用来说服翟珈另行选角。
没想到是这一番光景。
贾导想起网上怒骂小鲜肉的视频，联想到步毅那令人尴尬到气愤的演技……
都烂，都不行！
娱乐圈在更迭，如果年轻人都是这幅德行，根本扛不起前辈的大梁。
贾导插着胳膊，口罩下的表情很严肃，有种跨时代的悲凉。
好演员要断档了啊。
贾导看了眼手表，试戏要结束了，抬眼扫过阶梯教室，便注意到了步毅。
他安静地站在门边，面上波澜不惊。
前排导师估计也是聊累了，才注意到旁边安静等待的步毅，便热情招手，示意他随时开始。
舞台上的年轻演员回到座位上，跟同伴低声议论，不断发出噪音。
旁边还有助理蹲着确认行程。
啪嗒！
舞台前面的灯光被关掉一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教室里陷入安静。
所有人都在抬头寻找原因。
步毅走到台前，跟导师鞠躬：“抱歉，吓到诸位老师了，这个光线不太适合活埋，我自作主张调整了一下，不好意思。”
导师们互相确认了眼神。
显然这几位都是看过步毅的热搜视频，但出于职业素养，谁都没有提及。
反倒是坐在后排的年轻人发出了噪音。
议论中夹杂着嬉笑。
台词老师不得不转过去，压下手掌。
他却意外瞥见后排坐着一位熟悉的身影。
贾导！？
他眼睛都放大了。
贾导也是轻轻点头，示意不要声张。
台词老师转过来，对旁边的两位同事附耳道：“贾导在后面坐着，都认真一点。”
几位导师来之前，公司暗示过：
步毅的试戏过程必须严谨，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当场指出来。
负责形体的女老师温柔开口：
“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可以随时开始。”
步毅轻轻点头，然后在众多目光下扯掉了自己的领带。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将自己双手捆缚，用牙拽紧打了个活结。
场边的女助理眯起眼睛、
禁欲系帅哥，捆绑play？
导师们暗自点了点头，调节灯光，用领带代替绳索捆绑，增加代入感。
步毅比前面的人聪明。
导师们坐直身体——摸下巴，端胳膊，都进入了认真观看的状态。
步毅的准备工作还在继续。
他跳下去舞台，在边缘的直角区躺下，借助舞台的断层模拟出棺材的阻挡感。
阶梯教室的光线比较昏暗。
他只有拉近和导师的距离，才能够更好地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表情和肢体细节。
没人喊开始，也没有人吭声。
步毅突然挺起身体，好像从梦中惊醒，紧接着脑袋撞到一堵空气墙，整个人回弹、躺下，吃痛的蜷缩起来。
啊，这样开局？
前排导师都能幻听出“砰”的一声。
场务离得比较远，还以为他真撞到了东西，要跑过去帮忙，被机灵的人给拦下。
呼哧，呼哧，呼哧。
步毅的表演继续。
他呼吸急促，瞪大双眼，惊恐地环顾四周，瞳孔边缘的血丝都清晰可见。
他在用胳膊撞击面前的墙壁。
导师和后排的演员都换了角度，甚至站起来，贾导的视线被挡死。
他啧了一声，往前换了座位。
大家都被步毅的无实物表演惊呆。
因为那撞击的停顿和吃痛的抽搐都格外真实，仿佛真有一块无形的盖板挡在他脸上。
呼救声让遐想的人回归现实。
窒息感扑面而来。
步毅的表演全情投入，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全部的目光都汇聚于舞台前。
他艰难地解开绳索，掏出手机，打电话求助的语速飞快，由于气息紊乱发出了哽咽。
满满的细节。
他言语中充满了倾诉、恐惧、迫切！
年轻演员们咽下了口水，没人敢低声讨论，场边助理也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在看。
表演衔接到尾声，氛围也压抑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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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毅发出了呐喊。
沙哑破音，撕心裂肺，不顾形象地挣扎。
有些人在表演崩溃的时候，会发疯。
但步毅在情绪高昂的情况下还有细节。
贾浩和导师们注意到了：
步毅的碰撞控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仿佛是困在棺材里，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程度地挣扎。
观众情绪得到释放，感到同情。
步毅在原地瘫软许久，长长的呼吸，直到眼神重新聚焦，才站起来冲着导师和工作人员鞠躬。
表演结束。
“嘶~”
阶梯教室四周传来抽吸声。
这无疑是今天最具张力的表演！
令人震撼，甚至没有人率先开口，大家都还沉浸在情绪余韵里，回忆各种的细节。
步毅走向门口。
场务回过神，主动去打开灯光。
他停下脚步，微笑着摆摆手，点头感谢——清冷忧郁的目光差点让小姐姐身体发软。
后排的年轻演员满脸不可置信。
他们看向步毅的眼神仿佛在窥视一个怪物。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太多困惑和震惊，但在场众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出去，除非你不想在滨海混了。
导师们咳嗽几声，却相顾无言。
他们都知道公司要试探步毅。
但面对这样专业的演技，几位老师确实无法说出违心批评的话来。
况且身后坐着贾导……
谁都不清楚那位大佬作何感想。
啪，啪啪啪。
阶梯教室中段位置。
贾浩站起身鼓掌。
周围仿佛是延迟般，爆发出愈演愈烈的掌声，还有发自内心的赞叹。
几位导师也点头鼓掌。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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