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每跳动一下,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心脏上缓慢地割。
【29天23小时58分】
他猛地关上手机,玻璃珠在掌心发烫,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哥……?”】
床上的雨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陈默迅速将玻璃珠塞进口袋,挤出一个笑容。
【“吵醒你了?”】
雨晴摇摇头,伸手去够床头的素描本,指尖却在触碰到画架的瞬间僵住了。
【“奇怪……”】她皱起眉,【“我明明画了七种颜色。”】
陈默的呼吸一滞。
画架上的彩虹只剩下六道色彩,最中间的靛蓝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抹去,只留下苍白的画纸。
【“可能……是颜料用完了?”】他干巴巴地说。
雨晴歪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昨天画的时候,我还特意调了靛蓝……”】
陈默的喉咙发紧。他想起琉克的话――
【“你卖掉的不仅是记忆,还有与之相关的一切。”】
早餐时,雨晴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她握着牛奶杯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
【“雨晴?”】陈默推了推她的肩膀,【“你今天要去复诊,记得吗?”】
少女猛地回过神,牛奶洒了一点在桌上。
【“复诊……对,复诊。”】她喃喃重复着,却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哥,你有没有觉得……天空的颜色变了?”】
陈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东京的晨雾中,阳光透过云层,再普通不过的阴天。
但雨晴的瞳孔却在颤抖。
【“蓝色……没有那么蓝了。”】
陈默的胃沉了下去。
这不是错觉。
交易记忆的副作用,正在侵蚀雨晴对现实的感知。
医院的走廊永远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陈默坐在长椅上,雨晴的心电图报告就摊在膝盖上,曲线起伏像是嘲弄他的无能。
【“陈先生。”】医生推了推眼镜,【“您妹妹的情况比预想的恶化更快,如果两周内不能手术……”】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陈默听懂了。
他攥紧口袋里的玻璃珠,暗红色的晶体硌得掌心生疼。
【“手术费还差多少?”】
医生叹了口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三百万日元】
陈默闭了闭眼。
他需要更多的生命币。
离开医院时,雨晴突然停下脚步。
【“哥,你看。”】
她指向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一台老旧的扭蛋机不知何时被放在旁边,外壳锈迹斑斑,投币口闪着熟悉的红光。
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
【“什么时候放这里的……?”】
雨晴却已经走了过去,好奇地摸了摸机器的表面。
【“好冰。”】她缩回手,【“哥,这个能扭出什么?”】
陈默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别碰它!”】
他的声音太尖锐,雨晴被吓了一跳,素描本从包里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画纸散开,陈默看到最新的一页――
雨晴画了医院的走廊,可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脸。
当晚,陈默再次站在秋叶原的巷子口。
次元当铺的招牌在雨中模糊不清,但扭蛋机的红光依旧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投币口。
【“这次要换什么?”】
琉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默猛地转身,黑衣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
【“我要救雨晴。”】陈默咬牙,【“需要多少生命币?”】
琉克笑了,尖锐的牙齿泛着冷光。
【“那要看……你愿意付出多少记忆。”】
他打了个响指,扭蛋机的玻璃罩突然变得透明,里面漂浮着无数暗红色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陈默看到自己高中毕业时的欢呼、父亲车祸前最后的微笑、甚至……雨晴第一次叫他哥哥的瞬间。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
琉克歪了歪头。
【“挑一个吧,价格公道。”】
陈默的手指悬在空中,颤抖着指向其中一个光点――
那是雨晴七岁时的生日,她戴着纸做的王冠,笑得像个小太阳。
【“这个值多少?”】
琉克的嘴角咧到耳根。
【“亲情记忆,高价收购。”】他竖起三根手指,【“三百天生命,如何?”】
陈默的瞳孔紧缩。
三百天……足够撑到手术了。
可如果卖掉这个记忆,雨晴会不会忘记……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琉克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轻声补充:
【“放心,她只会忘记‘那次生日’,而不是忘记你。”】
【“暂时而已。”】
最后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交易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