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从云梦山出来，太阳已经斜了。
洛红雪身着一件粉白相间的宫装长裙，梳着一个较为简单的垂云髻。头发自然地垂散在肩部。眼神中透着一丝懵懂与好奇，周身散发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玄成子随意的瞟了两眼，摇摇头。
洛红雪之前体验过元婴修士的遁光，相比宗主这飞舟的速度只能用“缓慢异常”来形容了。也因如此他坐在飞舟上才可以俯瞰四野，将宗门的种种景色尽收眼底。
他抬手，想要将在风中肆意飞舞的秀发梳理整齐。瞬间一抹怪异的神色从他的面庞上闪过，拿了一缕置于掌心之中，细细观察，这一看之下，令他大为震惊，那原本应该粗硬的男子头发，竟不知在何时变得纤细柔软得如同女子一般。
洛红雪出生在尚武的军侯世家，自幼年起，他便对自身纤细且略显矮小的外貌格外在意，常常因自己不够强壮而暗自神伤，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看来这踏入修仙界和被长公主带入宫里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挨那一刀而已。似乎有什么东西编织成一张令他难以挣脱的命运之网，想到这里面皮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玄成子盘坐在飞舟前，脸上无悲无喜，洛红雪的一切表现却一丝不漏的尽被他感知。
“孩子，不必过于在意自己的外表。只要你修为上去了自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外貌。到元婴期后还可以元婴出窍用‘锻体术’重塑肉身，届时你喜欢什么样都行。此刻你只需抓紧提升修为即可，在这修仙界只要你有实力你就能拥有一切。”玄成子将这些话用神识直接传入洛红雪脑内。
洛红雪瞬间抽出思绪，向玄成子一看，问道：“师祖此话当真？我的身体还有恢复的希望？”
“那是自然。”玄成子笑着点点头。但他没告诉洛红雪的是，他所练的这个功法是导致他阴阳逆转的关键，即便他能战胜心魔顺利凝结元婴，若不更换主修功法，锻体后很快又会恢复成这般女子的模样。此刻他不能告诉洛红雪太多，以免打击到他。
而不让洛红雪更换主修功法也是玄成子给玉月仙子的承诺之一，洛红雪若是更换了主修功法导致修行速度变慢，她可等不起。若是洛红雪用两百多年才结丹，她到那时才突破元婴中期意义也不大了。
玄成子猜想自己徒弟用来突破元婴中期瓶颈的方法应该是某种秘术，需要采补五行男修的元阳，而且修为不能低于金丹期，至少要双灵根的资质才行。她应该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水属的元阳。玄成子若是真偷偷放走了洛红雪，玉月仙子定会和他拼命，到那时无论谁输谁赢对宗门都是一个巨大的伤害，能放洛红雪去内门接受宗门的培养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望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玄成子回忆起六百多年前，那时还是十岁少女的玉月仙子拜入他门下的情形。那时他也不是现在这副邋遢中年人的模样，那时的他，不到三百岁凝结元婴成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要知道元婴修士十之七八都困在元婴初期，没法更进一步。能在这个年纪凝结元婴的人无不是天纵之才，大有可能突破元婴中期，其中更有甚者突破到了元婴后期，成为惊天动地的存在。
如今八百多个春秋过去了，玄成子确实如同师父师弟们期待那般成为了一名元婴中期的修士，但那又如何？他如今也和那些无法突破的先辈一样，困在了元婴中期，寿元耗尽，身归黄土。
上次闭关是他最后的希望，如今希望破灭，他也只好在宗门内安静的过完这最后的一点时间。
他原先并不相信佛修那些轮回报应之说，但现在他眼看着宗门的未来被自己的徒弟毁了，自己却无能为力，也开始对佛修的一些说法将信将疑了起来。
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变成了阴险狠辣的殷老夫人？他不知道。或许是他把修仙界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灌输给她的时候。或许是她跟着他一起杀人夺宝的时候。或许是他将她强行嫁给自己的小师弟的时候。亦或许这就是他一辈子作恶多端的报应，宗门的传承或许最终不会断在他的手上，但却是因他而起。
如果在玉月仙子谋害两个徒弟的时候，他及时阻止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天。可他为了贯彻自己的理念，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许他没有天真的以为玉月仙子不会对自己孙子下手，而是多一个心眼，也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但他都错过了。
如今他出手保下洛红雪，自知也护不了他几年，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里就是玉月仙子的天下，到时洛红雪还会和那些被榨干惨死的前人一样。他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是真的为这个孩子，更多的是让自己回归虚无的那一刻能多一点内心上的安宁。
想到这里，玄成子长叹一口气，洛红雪不明所以，投来询问的目光。玄成子摇摇头，道：“没什么，在想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