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重阳节，清水中学这一天全校放假，但徐一看起来并不高兴。
“安老师，为什么非要安排我俩去帮忙？！”
徐一站在教室门口很是不情愿道。
原来，重阳节这天，镇上的清荷园安排了唱戏表演为节日助兴，
但唱戏班人手不够，需要有人去搭把手。
一听到这个消息，安之毫不犹豫地就将这两人“上交”了。
“为什么？”
安之笑了笑，语气越发地温柔。
“你们两个人交上来的作业从来都是一模一样，我也不追究到底是谁抄谁的了，这次帮忙权当一次惩罚，你们觉得是轻还是重了呢？”
不过一秒发愣的时间，徐一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俗话说得好，砖连砖成墙，瓦连瓦成房，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安老师，我们现在就去！”
站在一旁的清和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个笨蛋，都说了作业要选择性地抄了！
清荷园是搭在清水镇荷花池后面的一个戏台，年代有些悠久了，最早能追溯到民国时期。
这里冬暖夏凉，风景优美，镇上的老人有事没事都会喜欢去那里坐坐。
两人刚到园子里就见戏台后面正忙成一团。
整理服装的整理服装，对镜化妆的化妆，站在一边开嗓的开嗓，每个人都忙得脚底生风。
一位穿着中山装，头发有些花白的大叔注意到了他俩，走了过来：“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清水中学的学生，过来帮忙的。”
“噢~原来就是你们。来来来，这里正需要你们搭把手呢。这样，前面还差个人招呼观众，你看起来力气大就你去吧，摆一下桌椅板凳，倒些茶端一下果盘什么的。”
“好哩。”
虽说被安之老师叫过来帮忙是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徐一真正干起事来却绝不含糊，二话不说就直接奔向了观众席去帮忙。
“你的话……这样吧，素素！”
大叔突然朝某个方向喊了一声，不到一会儿，一个跟清和年龄一般大小的女生走了过来。
“素素，这孩子是来帮忙的，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好的阿叔。”
大叔交代完后就转身去忙其他事了。
素素对着清和微微一笑：“跟我来吧。”
清和呆呆地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
清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一句诗。
素素的眉眼并不算惊艳，甚至算是一种平淡。
但这种平淡并不是像白开水一样的寡淡，而是如水墨画一般的含蓄美，一种恰到好处的美，观之可亲，过目不忘。
清和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看到素素的第一眼后，他的心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起来，一种似有若无的映像在脑海中飘来飘去，却怎么也抓不住，看不清。
他有些疑惑，恍然，似曾相识究竟是识或不识？。
清和主动开口道：“你好，我叫许清和，我们之前……是不是有见过？”
走在前面的素素停了一下。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腕上的水晶手串伴随着笑声发出“叮铃”脆响。
素素转过身来笑着看向他：“你都是这样搭讪女孩子的吗？”
清和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该作何回答。
“叫我素素就行了。”
“素素？”
清和嘴里轻念着名字，试图唤醒自己的回忆，可脑海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素素带着清和来到了偏院。
那里放置着好几个敞着盖的实木箱子，箱子里面全是唱戏穿的戏服和头饰、道具等用品，五光十色，看得清和眼花缭乱。
“等我把东西整理出来后就要劳烦你帮我搬一下了。”
“好，没问题。”
时值深秋，院子里早铺满了一层金色的落叶，两人踩在上面发出“嚓嚓嚓”的脆响。
清和站在素素身旁，静静地看着她整理箱子里的东西，两人没有多余的话语，偶尔眼神的交汇换来微微一笑。
很奇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清和却觉得自己似乎与素素相识很久，有着一种阔别重逢的心安与默契。
在清和跟素素在整理物品时，前台的观众们也陆陆续续进场了，其中老人占绝大一部分。
“阿紫！”
徐一一眼就在老人堆里认出她来。
曾紫看到徐一后也有些诧异，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你也来看戏？”
“我是来帮忙的。”
“你来帮忙？”
曾紫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徐一眼睛也不眨一下：“你难道不懂，为别人点一盏灯，照亮别人也照亮了自己这个道理吗？”
曾紫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可你点灯一般都是为了放火。”
徐一：“……”
所有空位不知不觉中都坐满了人，而没坐的地方也是站着一群人伸长着脖子往台上瞅。
“哇，这么多人都来看戏啊？”
徐一看到观众席座无虚席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他以为顶多有几个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会来这儿凑凑热闹。
曾紫白了他一眼：“喜欢听戏的人多着呢，我爷爷每天都抱着那收音机听。”
“说起曾爷爷，怎么没看到他人呢？”
一谈起爷爷，曾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爷爷不喜欢与人来往，我记事起就没看到他上过街。我听他们说这次可是邀请到了南若虹老师来，不然他怎么可能不来。”
两人在一边东拉西扯聊天时，一男一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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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身材瘦高，模样俊秀，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
女的长着一双灵动的丹凤眼，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身材凹凸有致，浑身上下散发出满满的自信与活力。
“这么多人啊？都没位置了。”
女的脸上难掩吃惊之色。
男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们可以坐在这儿听。”
男的拉着她的手来到大门外的石阶上，背对着里面坐下。
女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看着外面、听着里面，两人的手一刻也未分离。
一曲《桃花扇》正在上演，缠绵婉转、柔漫悠远的腔调回荡在戏台上空，也传到了戏台后面的院子里。
“开始了啊。”
清和有些好奇地望向前面的戏台，手里抱着一大摞颜色各异、轻纱堆叠的戏服。
“清和，你喜欢听戏吗？”
素素一边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随口问道。
“很少听，谈不上喜欢。”
“我也是。但我外婆就很喜欢听，有时候听着听着还会流泪。当时我就在想，昆曲有这么大的感染力吗？后来我才知道，她哭的原来是自己。”
素素说完，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怔的，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看她的神情，好像是想到了其他令人感伤的事。
清和正讷讷的不知作何反应，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像是放鞭炮一样。
他抬头一望，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乌云里，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他揉了一下眼睛：“是我眼花了吗？我好像看到了乌鸦？”
听到这话，素素神色突然一变，整个人刷地一下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清和，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不等清和回答，素素急忙忙地跑出了院子。
清和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坐在戏台下面的观众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欣赏那台上的表演，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而坐在门外的那一男一女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
女的抬头望天：“东家老太婆放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男的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微微一笑：“又要开始什么行动了吗。”
屋里的徐一和曾紫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注意到门前那一男一女的悄然离去，更不知道清和他们发生了什么。
后院的清和左等右等也不见素素的身影。
等得百无聊赖的清和，索性直接出去散步溜达，觉得兴许还能碰上回来的素素。
天空那黑压压的一片令镇上的居民以为暴雨将至，一边骂着天气乱报一边赶着回了家。
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丝毫没有过节的热闹气氛。
“嘎~嘎~”
一只乌鸦突然飞停到了清和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歪着头打量着他。
清和停下脚步蹲了下来，觉得这乌鸦甚是好玩，正想过去逗弄这只乌鸦。
“小孩子可玩不过乌鸦哦。”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清和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高，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
这人就是刚刚坐在外面石阶上听戏的那位。
清和愣了一下，他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也没在镇上见过这个人。
还在暗自猜测这个人的身份时，清和看到面前这个人手中突然寒光一现，对着他就是拔刀一斩。
身手之迅速，令清和都来不及闭眼。
“呼~”
一道强劲的风从耳边刮过。
“嘎！”
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清和吓傻了。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只见刚刚那只乌鸦已经双脚蹬天躺在地上，身上还有一道深可入指的刀痕。
但更令清和感到恐惧的是，那只乌鸦的眼睛不知何时红得跟血一般，并且至死时都还骨碌碌地盯着自己。
“没事了。”
年轻男子站在他身旁微笑着安慰他道。
吓！
清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
他笑着看着他：“你就是许清和吧？”
“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孟时雨的……嗯……朋友。”
“你认识老孟？”
“还不只认识这么简单哟。”
无论说什么，这个人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如果是其他人，清和一定会觉得不正常，可偏偏这个人却让他觉得做什么都理所当然。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乌鸦。
“这只乌鸦的眼睛好奇怪。”
“嗯，它是血鸦，嗜血为生，尤爱人血。”
“怪不得它要攻击我。”
“嗯……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没什么，”
那人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清和还没回答，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清和！”
“素素？”
素素向他走来，皱着眉看着他，好像是生气了。
“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等我吗？怎么出来了？”
清和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素素居然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素素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解释道：“要是没见你，我怎么跟阿叔交代，阿叔又怎么跟你们学校交代。”
“我就是出来走走，然后遇到了……诶，人呢？刚刚还在这儿呢？！”
“谁啊？”
“你叫我的时候没看到？”
“没有。”
“诶？见鬼了吗？”
望着空荡荡的身后，清和奇怪地嘟囔了一句。
……
老孟站在清水河边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终于把结界修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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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从他背后出现，伸了个懒腰，很是疲倦的样子。
老孟转过身来：“辛苦了。”
“确实是辛苦了！要不是某人流连于某个烂酒吧的温柔乡，结界会被破坏地这么惨吗！”
安之埋怨他道，但她更生气的是他竟然敢背着她喝花酒！
老孟淡淡道：“今天那个酒吧来了一个新人，很漂亮，不停地劝我喝酒，但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只有一次喝醉过。”
“你的意思是？”
“当我回去再找那人时，人竟然消失了。”
安之听完，皱了皱眉头，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他们已经……”
“不过还好她出现了。”
一说起“她”，老孟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温柔神情。
安之愣了一下，立马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怎么，你俩见面了？”
安之很清楚他说的“她”是谁。
老孟点了点头，但很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安之，结界能再加强吗。”
安之嘟着嘴赌气道：“你去找她加强啊！”
老孟摇摇头：“她不擅长这个。”
“可范围越大结界的效果就会越弱，这点你很清楚吧。”
“嗯，但你可是百年难遇的结界天才啊，我相信你。”
“哼，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对我说些好话。”
“以后我会多说的，毕竟……”
老孟微微笑着望着安之，眼神却是透过安之落在她背后的整个清水镇，看起来是那样的遥远和难以触及。
“时间好像不多了。”
……
清和跟素素一起重新回到了清荷园的后院。
素素凝神听了一下前面戏台传来的声音，然后笑着望向清和：“不去看看吗？南若虹老师可是很有名的。”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跑到后台，站在离唱台最近的侧面观赏着那位名角南若虹老师的表演。
尽管已经知道他是名男性，但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女性阴柔之美让清和很难将此人与代词“他”联系在一起。
清和内心不禁感慨这世上为何会有比女人更美的男人？
素素此时就站在清和身边，听得很是认真。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清和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好像是梨香，又好像是橘香，丝丝入扣，沁人心脾。
要是能一直这样待下去就好了，清和蓦地有了这样一种想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种想法，但这种想法突然就深深扎根于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整个表演结束了，观众陆续散场，素素他们也开始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曲终人散，清和跟素素的告别，没有什么特别的话，也没有什么离别的伤感，就像看着春去秋来一般自然平淡，毕竟他俩也不过刚刚认识。
清和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一旁的徐一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种过来人的的口吻说道：“怎么，不去跟人要个电话吗？”
清和白了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害羞嘛，来来来，跟哥哥说说你初次心动的感觉。”
“……滚。”
“哎呀，没什么好害羞的，哥也是这么过来的，想当年……”
两人说笑打闹着往回走去，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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