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少女坐在妆匣前撑着白皙小巧的下颌不知第几次幽幽叹气。
这是她穿来的第五年,她穿到她报道的那座墓主人年少之时。
屋内长信宫灯晕染出淡淡橘黄色,映在她清冷的眉眼,一旁的掌事姑姑池荷在缝制衣裳。
说来也是很奇妙,或许是缘分。
她叫容月,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新闻系大三学生,为毕业跟着指导老师报导一座新发掘的古墓。从而接触到一段自历史长河中断层没落的朝代——渃朝。
那天,她从导师手里接过一沓资料,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
‘由考古专家考证,这座主人公便是大渃朝断层的罪魁祸首、著名史书《妖妃录》中排名首榜且唯一不是妃子的女子。’
‘她便是大渃公主——容月出。’
‘《妖妃录》中记载,‘帝女容氏,号逍遥,其形者,容色倾城也…’’
她随意的翻了翻资料,心底莫名有一股声音叫嚣着说这都是假的…
为了更全面的了解这个人,她去图书馆找到那本《妖妃录》。
据书中所撰:
‘妖妃容氏月出,诞时因致贤德皇后难产不得明武帝喜爱,故自幼由贤德皇后身边侍女抚养在翊坤宫一处偏远的侧殿。
加之大渃新朝建立不久,明武帝政务繁忙更是无半点照拂容氏的意思。
使得其愈发懦弱孤僻,直到遇见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她的小叔……’
“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罢。”身边传来池荷温柔的声音,她搁下手中的针线篓子打断了容月出的思绪,屋内的那盏长信宫灯依旧幽幽摇曳着。
容月出笑着轻‘嗯’了一声,起身走向那不远处的金丝楠木拔步床。床榻上一席青色玄鸟纹云锦被,浅杏色纱帐挂起。
一旁的金丝镂空青鸾香炉浮着缕缕白烟,衬的那扇玉刻西湖山水屏风如真的那般活灵活现。
“姑姑,明儿早就不用唤我,御膳房差人送来的早膳便搁在小厨房温着罢。”容月出将身上的直裾袍褪的仅剩一件白色亵衣,缓缓坐在榻上躺下。随后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按了按有些因长时间发愣而酸痛的眼角。
池荷起身轻轻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殿下自前些日子风寒好似憔悴些了,可是夜里睡不着?不然夜里婢子在边上守着殿下罢。”
前些日子容月出因未阖窗棂夜里着了凉,染上风寒。
“不用了,姑姑,您也早些歇息罢。”容月出轻声拒绝道,池荷不过亦二十出头罢了,但瞧着宛如三十妇人。这些年待她亦或是原身如亲生女娘般仔细。
池荷笑了笑,将烛火吹灭转身出了内间去外间美人榻上睡下。
容月出转头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帷幔丝毫没有半分困意。
这两日,她只要一闭眼便会进入那个循环的梦。
偏这梦又十分真实,总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但终是抵不过困倦,渐渐睡去再次进入梦境。
天穹层层黑云翻滚,入目是满地的尸山血海,那肃穆漆黑的城墙染满了斑驳的血迹,脚下的踩的亦是泥泞的血。
城墙下得生的百姓个个抱着亲人冰冷发白的尸首皆恶狠狠的瞪着城墙之上那身着大红嫁衣发髻凌乱的女子。
那女子垂眸瞧那一张张好似要吃人的脸,仰头大笑起来…
为何如此?这可是之前敬她仰她的子民啊……
她怎么就害得他们如此地步呢?终是她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对不起…”她的呐喊声散在风里,却又固执的一遍遍重复,含在眼里的泪不曾落下。
“妖女!去死吧!你怎的不去死?!妖女!!”
“去死!去死!叛国贼!”
城楼下的人皆猩红着眼喊道,淹没了女子细碎的声音。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真的……”女子的泪还是混着胭脂水粉缓缓淌下,她神情麻木,却仍朝城下百姓一声一声解释着。
“去死!贱人!去死!”人们的呐喊咒骂声依旧不止。
“哈哈哈…我这一生,当真是可笑…”女子伸出染上些许血迹的手慢条斯理的擦净脸上的泪,低头喃喃道。
她顿了许久,在那声声讨伐声中缓缓拔出插在尸堆中一具死尸上血迹干涸了的剑,朝白嫩的颈间狠狠一抹。鲜红的血喷出映着火红的嫁衣,再次染红了剑。
她削瘦的身躯在百姓的注视中缓缓倒下,坠入满地尸海里,成为其中一员,那一抹火红在满地狼藉中竟显得如此耀眼。
容月出站在人群中瞧着这一幕,她发不出声但仍在心底呐喊。
“不!!”她猛的坐起身子,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忍住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又是这个梦,她已经连续几晚梦到,但她却无法看清女子面容,亦无法靠近她半步。
外间浅眠的池荷听到她的惊呼声披上外衣下了榻匆匆走来,满脸关切道:“殿下,可是魇着了?”
容月出慢慢靠在软枕上,扯了扯唇,“无碍,姑姑。如今什么时辰了?”
池荷走到榻边坐下,掏出帕子轻柔的替她擦了擦额间沁出的细汗,轻声道,“寅时三刻了。殿下,婢子守着您,您继续睡会罢,时辰还早呢。”
“姑姑,我不碍事的,您去歇着罢。”容月出摇了摇头,一双眸子在昏暗的晨色里异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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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偏殿里无他人,只一个池荷忙上忙下,她担心她身子不休息好受不住。
池荷无奈笑笑,伸手将她扶着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容月出抓住她有些老茧的手捏了捏,感受着她手里的温暖安心的阖上了眸子。
池荷望着她乖巧的睡颜,用手轻轻拍着容月出并哼着幼时常用来哄她睡觉的歌谣,“天上月儿弯弯哟,地上月儿圆圆哟~天上月儿高悬哟,床上月儿好眠……”
容月出沉溺在池荷温柔的轻哼声,在阵阵轻拍中缓缓睡去。
翌日,一夜小雨后的空气无比清甜,让人闻了都觉得心旷神怡。
容月出懒懒的伸了个腰,转头望去发现榻边的池荷早已不见了踪影,随即她呆呆的坐在榻上,脑海中回忆着穿越那日。
也是一年的五月。
她原本想知晓历史上的容月出是否真的如书中所攥。
不知为何,她读完那本书后始终觉得容月出并非书中所写。
她觉得容月出像一颗棋子。
为了求得一个答案,在五月中旬的一日她带着自己的好友兼同学的姜岁星来到发掘之地——流苏山,四月寺。
来此接应之人早早开车在此等待。
途中,姜岁星问那人为何此山被称之为流苏山?
那人这样回到:“据附近村民所说,这山上有棵上千年的古流苏树,恰好长于这山上的四月寺之中。且流苏亦有‘四月雪’之称,如此种种,村民皆认为此乃吉兆,故称之流苏山。”
二人听完恍然大悟,又不忍不住感叹一切尽在缘法。
待车稳稳停在山顶,容月二人发现四周居然新建一条商业街。为了满足好奇心,姜岁星拉着容月逛了起来,路过一家古玩店,姜岁星拉着容月走进去逛了起来,并为她买了一只玉簪。
那古玩店铺老板瞧二人漂亮还给她们打了个骨折价…
在姜岁星想要为容月簪上玉簪时,一辆急速而来的车撞向二人。
见此,容月连忙推开好友,自己却被撞下山坡滚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风吹起绵延青色。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不知岁岁如今是否安好。”容月出伸手捂住脸颊揉了揉轻声呢喃。
“殿下,今儿皇太子殿下那边一早儿便差人送来了物什儿,正摆在外头等您拆开呢。”池荷笑眯眯走进来亲自给容月出更衣挽发,她边用白玉梳子轻轻梳着少女如瀑的乌发边说着。
今日是容月出十岁生辰。
每年今日她的皇兄容疏都会差人送来一份珍贵的礼物,自打她六岁那年,容疏被立为皇太子由三朝元老太子太傅秦河教导,他们碰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不知今儿个皇兄送的甚。”容月出笑嘻嘻着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眸中含着期待。她的皇兄送人物什最是符合她的心意,她前世是个孤儿从未体验过亲情,如今穿越一回倒算是半全了她这个遗憾。
“太子殿下心里总是惦记您的,挑的指定是顶好的物件儿。”池荷嘴里絮叨着,手指不停的翻飞为少女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衬得她愈发的白皙娇俏。
池荷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家殿下今年十岁了。”
容月出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她如今年满十岁了,照书中所攥,她即将被送到安王府上…
如果她这次并不似书中所攥的那般去偷舆图,那渃朝是否不再覆灭呢?
她收回思绪,起身走到外间拆开那搁在桌上的精致的木盒。
是一套华美无比的珍珠点翠白玉头面。
她轻轻抚摸着,眸子是掩不住的喜爱,她这个皇兄真是靠谱,这一套老值钱了!她将这套面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池荷唤她用膳才舍得放进妆匣锁上。
暮春的晨曦透过瓷白的流云,懒懒轻洒在这座座红墙绿瓦之上,折射出粼粼耀眼波光,衬得整座皇城如天上宫阙般庄严辉煌。
容月出正坐在其中一座红墙下的秋千上,风划过脸庞扬起她的青丝,吹散她心中阴霾。
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这赋月轩说不上奢华也说不上凄凉,正如她的处境。
她虽被皇帝丢在这深宫偏院,但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记得有次御膳房见风使舵,给赋月轩送来残羹剩饭,被池荷捅到皇帝面前,皇帝直接将内务府总管撤职。
经此之后,虽她足不出户,但待遇不曾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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