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三十座的小型客机已经在东莱机场的跑道上等了一个钟头。
被耽误的乘客们终于在忍不住劫机并已经把两个飞行员扔到后面的座位上，准备自己开去黑木县的时候，陈明真拉开机舱门走了进来，道歉道：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本来能早点到，但在半路来了例假，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飞行员，你们可以就位准备起飞了。”
在看到等待的人是陈明真后，乘客们的怒气消减了大半，他们放弃劫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原来是陈提案，早说嘛，我们要知道是陈提案，肯定愿意等一等的。”
说话的是一个神气外放，身上隐隐有七色辉光的男人，他叫王森，是东莱县气功协会的副会长，劫机就是他提议的。
王森的话，得到大家附和。
在朔方国的体制中，提案具有超然的地位，有办理一切案件的权力，有调查一切人员的资格，理论上是所办案件的最高长官，可以参与并指导从立案到审判，乃至审判之后的全部环节，只需要对法律负责，原则上不受来自其他任何方面的约束，和地球上韩国的检察官制度类似，但更夸张。
在场诸位的附和并不是出于对提案普遍的畏惧，而是对陈明真来到东莱县后所做所为的肯定和尊敬。
陈明真闻言有些黯然，她沉默地坐下，看向窗外。
王森过来搭话说：“这次赵公子犯的事儿，得够吃一百个枪子儿了吧？”
“一百零八个。”陈明真给出确切数字。
“真是大快人心，如此一来，赵县尉的乌纱帽肯定也保不住了，赵氏一脉在县里横行无忌的日子就到头了，他们家向来是我们县经济健康发展的绊脚石，百姓美好生活的搅屎棍，陈提案此举，得民心，顺民意，如果不是已经废掉旧礼，我非得给您磕一个。”
陈明真望着窗外的夜色淡淡说道：“我撤案了。”
“什么？怎么可能？陈提案你可是……”王森一愣，有些失态，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说道：“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有时候，再苦一苦百姓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明真转过头来看了王森一眼：“没有更远大的目标。”
“……”
这样王森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于是陷入了沉默。
沉默中，王森想到赵家正在大力推动的事，想到自己将要遭受的损失，不由叹了口气：“几年后，水深火热啊。”
“你又活不到几年后，瞎操什么心，这么忧国忧民，就用你一身本事去灭了赵家满门啊。”
一个辛辣嘲讽的声音钻进王森的耳朵里，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女人横空卧虚，脚不沾地。
王森也算见多识广了，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先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问陈明真：“陈提案，这位是？”
“我的例假。”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应该称呼月小姐了，月小姐你好。”王森抱拳施礼，“不知月小姐何以说在下活不到几年后？”
“因为呢，我有一个推算寿元的法门，刚刚我心血来潮，就用这个法门推算你的寿元，然后发现你最多也就活个五年吧。”
“小月，不要乱说话。”陈明真伸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对王森说：“你不用当真，她的这个法门只能算她自己，而且也不是五年，而是五天。”
“……”
在花婆婆道的修炼体系中，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汗津液等等皆有神存在，且能在修炼的过程中，或主动或被动，或正常或意外地具现出来，月小姐就是陈明真意外修炼出来的。
不过她已经不止是身体百神之一，因为也有了相对独立的本体，每逢例假就会诞生，而且隐显由心。
“我有些累，要睡一觉，就不和你说话了，王副会长请自便。”
“陈提案且休息，有我在这里，必不会让人打扰到你。”
……
当陈明真找到宋学明的时候，宋学明正在祝由师傅那里接受治疗。
祝由的治疗，不外乎移精变气，但在如何做到这一点上，分有不同的流派。
这位师傅属于信则灵流。
信则灵，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实际修炼中，要以秘传的戒律指导自己的行为，这些戒律很多情况下是反常识反理智的，甚至是很弱智一眼假的，但明知如此也去信去遵守，并辅以吞津咽气存思观想的法门，就有能灵应。
这实际上算是一种法术，不过是专为治病救人而设，有明确的应用范围。
鱼刺卡喉就是祝由术中九龙化骨水的典型适应症，扩展开去，一切喉间异物，都可用此法消去。
可惜理论很完美，但临床不完美。
祝由师傅祈祷跪拜完，把信仰加持过的九龙化骨水递给宋学明，宋学明端过碗来一饮而尽。
这种治疗方式的神奇之处在于，如果能治好，问题就会在一饮而尽的同时消失不见。
宋学明清了清嗓子，清晰地感受到异物并没有消失，这说明没治好。
“要不再来一碗？”宋学明不死心。
祝由师傅摇摇头，也不说话，背着手回屋去了。
这意思就是治不了，请回吧。
毕竟一分钱没花，给钱人家也不要，顶多收你一盒烟，自然不能埋怨什么。
这是祝由的戒律要求，所以愿意学习这东西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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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姐上前围着宋学明和花婶转了几圈，打量一番后，说道：“学明啊，你喉咙里卡的东西很淫荡啊。”
为了配合治疗，心不二用、眼不两看的宋学明这才发现陈师姐竟然来了，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他老脸一红，对花婶说：“花婶，你不是要去逛商场吗，现在就去吧，我先处理点事儿，师门里的事儿，不用担心，你去商场等我，随便逛，随便买，我回头去接你。”
花婶看不到月小姐，也听不到月小姐说话，但她能感受到身边有异类存在，也看到了身材高挑、气质独特的陈明真，她知道宋学明是个学艺不精的修行人，见状也不问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陈明真也转身出门，坐回租来的车上，宋学明紧随其后，一上车就恭敬施礼道：“学明见过师姐，见过小姨妈，一年多没见，小姨妈的气色还是那么好。”
“废话，我就是一团血气，气色能不好吗？”月小姐说话，有一种生理期不舒服蹙眉生气的美，事实上她也确实有自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的痛经问题，这不是一般的痛经，而是修道病，怎么都治不好，她已经放弃治疗了。
而陈明真则直入主题说道：“我来找你，是要检查一下你的脑子，黄庭里你身边的孙有余并不是你的精神所化，而是另有其人，你练功的时候被入侵了，还一路入侵到黄庭里。”
“什么？”宋学明大惊失色。
“你也不必过于惊慌，黄庭是不能被随便入侵的，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其他的巧合和意外，我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宋学明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他说：“我行事一向慎重，从来不和底细不明的人闹矛盾，除了和周围几个煤窑因为采煤区域的问题，经常约架外，就没争强斗狠过，而约架也是有君子协定的，不会结下死仇，我近年也没和陌生的修行人打过交道。”
“你在日常处事上一向让人放心，我并不认为是你主动招惹了什么，我来看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宋学明对陈明真嘴里的“看看吧”是怎么个看法，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在拜入花婆婆道的第一天，就学习了脑海念波图，并把自己的脑海念波图存档在门派里。
这是专门用来内景化脑海念波的观想图，每个人的脑海念波都不同，就像指纹一样，是一种可以区别人我的标记。
当一个人侵入另一个人的神识脑海，会不可避免地留下自己的脑海念波，修炼脑海念波图以后，就可以更直观地发现这种外来波纹。
宋学明慎重道：“一切全凭师姐做主，我在附近有个房子，要不要去那里施法？”
“不用，就在车里吧，你且开始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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