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直到持续的手机铃声才让叶染回过神来，一看是好友兼同事丁悦薇打来的，连打了三个，她都没注意。
丁悦薇惯有的大嗓门适时响起：“叶子，你还住在酒店？听小吴说你的宿舍还没安排好，怎么回事？”
“不怪她，是我要求改签的，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暂住几天酒店，等下周公司安排好房子就搬过去。”
丁悦薇休假待产，刚刚完成人事交接，以为新人疏忽，一听原是叶染自己改签把计划的行程打乱的，安下心来，补充道：“我担心刚毕业的小姑娘眼高手低，办事不力，看起来都是小事，稍不留神就容易犯错。”
“你别担心，好好养胎，上次听说你休产假，着实吓一跳，日子过得真快啊。”叶染感慨道。
“是啊，日子过得很快，我都快做妈妈了，你什么时候啊？”丁悦薇半开玩笑道。
“我？早呢，”叶染垂目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中指，那上面已空无一物，“行政经理那边我会汇报的。真不好意思，又给大家添麻烦。”
“这算哪门子事？别往心里去。对了，午饭吃过吗？要是没吃来我家一起吃饭，我婆婆煲了鸡汤。”
想到回来两人还没见过面，叶染便爽快应诺。
半个小时后，她已笑语嫣然立在门外，丁悦薇欢欣地迎上去拥抱她：“怎么越发地瘦了？国外呆得太辛苦了！你看看我，都快成一个球了。”
叶染笑道：“你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准妈妈！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丁悦薇接过叶染送的礼物，一套精致的德国达森陶瓷，机场免税店买的欧舒丹乳液套装和一个婴儿背带。
“我常看到年轻的父母带BABY外出，挂着胸前很方便。”
“你真有心啊，我估计到时我肯定抱不动的，你知道我现在多重？整整胖了40斤！40斤呢！不行我得减肥。”丁悦薇嚷道。
婆婆已经帮她们盛好饭菜，“别站着啊，边吃边聊，”听媳妇嚷着要减肥，信以为真，慌忙说道：“哎，千万别瞎来，你听有哪个孕妇闹要减肥的。”
“哎，”丁悦薇呻.吟，“是不是每个孕妇都有我这么好胃口？你知道我每天饭量有多少？一天五顿饭！还不包括水果蜜饯干果零嘴和煲汤。40斤！我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减下去啊。”
婆婆笑眯眯地说：“大人的胃口好，小孩子才养的好啊。”
丁悦薇撅了撅嘴道：“妈，以后还是少做一顿吧。我怕到时宝宝真的生不下来。”虽然语带嗔怪，仍顺从地接过婆婆盛好的鸡汤。
午餐后两人坐在阳台闲聊。泡上两杯清茶，丁悦薇拿起水果盆里洗净的草莓，说：“快尝尝，昨天刚摘下的新鲜草莓。”怀孕以来她特别爱吃草莓，市面上卖的压根儿不吃，直接开车去娘家地里采。
“常回去看看吗？”叶染问。
“现在走动得少，昨天他们刚来。”丁悦薇的娘家在青县，以前是开车把娘家田里种的瓜果蔬菜大包小包地装满带回来，怀孕后是娘家隔三岔五地往江城送油米蛋肉。
“你准备什么回去看看？”丁悦薇问得有些迟疑。
窗外阳光正好，身边是有着无数共同人生记忆的同事兼同窗，饭饱茶香之余，有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满足。
“还有什么可看的呢？”叶染摇摇头轻声说。她看到一旁的红色实木雕花摇椅，抿唇笑着坐了上去，问道：“还记得中学时你最爱唱的那首歌吗？”转移开话题，她闭上眼睛来回摇摆，感受摇摆带来的轻微晕眩。
“哎——说说德累斯顿这两年吧，有没有交男朋友？”丁悦薇也同时发问，她另换话题，刚才看到叶染脸色苍白，一脸哀戚之色，这种表情已不止一次见到。此时见她坐上摇椅一脸的微笑，觉得有点心酸。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叶染轻轻地哼唱起来。
“最浪漫的事，就是和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一晃我们也都为人父母了，连我都常常回忆往事，心怎能不老？”丁悦薇永远记得初三那个初冬薄雾朦胧的早晨，叶染告诉自己，第一，她的妈妈检查出得了乳腺癌；第二，她不是她父母亲生。两条重磅炸弹，把丁悦薇惊得久久合不拢口。那天，叶染抱着她在学校操场上哭到差点背过气去，她陪着垂泪，也是那天，她终于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尽可能地去帮助叶染，她原来比自己还可怜……
丁悦薇知道，刚才自己那句是问多余了。高一那年，叶染的养母走了，三年后养父再娶，高中三年寄宿的叶染很少回家，等养父再娶，她就再没法回家了。丁悦薇很好奇，叶染到底知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她猜叶染应该是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世的。
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抚了抚肚皮，咧嘴笑道：“每次吃好饭，小家伙就会双脚乱蹬，以后啊肯定也是个馋猫。”她对叶染招招手说：“叶子你摸摸。”只有当自己做了母亲，才体会得到怀胎十月的艰辛和身为人母的不易，如果说一个未付心力的父亲不要小孩，她尚能理解，可是一个母亲，要有怎么样的狠心，才能割舍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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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染轻轻地把手放在丁悦薇的大肚皮上，惊讶地感觉到手掌下面一阵轻微地颤动，“呀，他好像在踢我呢。”
丁悦薇笑得眼都眯起来了：“这个小调皮，还没出来就欺负你叶子妈了。”
这时电话铃响，丁悦薇眉开眼笑地接起电话，每天午饭后，丁悦薇的老公王捷都会打来爱心问候电话，雷打不动，哪怕只是三言两语。
叶染捧着茶走到阳台边，从十九层高楼的位置远眺，可以看到隐隐的江岸线，这些年江城的高层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依山傍水的独幢别墅更是散如明珠。
“在德累斯顿也有一条很漂亮的分城河，叫易北河。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头你上我的博客去看。男朋友嘛，你是想我交还是不交？”等丁悦薇挂断电话，叶染语意悠悠地说道。
丁悦薇看着叶染那双眼尾稍处往上挑起的丹凤眼，双目微微闭扬，犹如半开的宝匣，掩住明眸的宛转流光。
“你可是标准的东方美女，肯定会受外国帅哥的青睐。”
叶染笑了笑：“原来你不希望我在国内找啊。”
丁悦薇哼了一声：“我可没说，”她故意讥讽，“怕你眼光太高，看不上。”
叶染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丁悦薇珠圆玉润的脸。
两人一阵缄默。好久，才听丁悦薇叹了口气，道：“怎么还单身呢？你这样回来，还是叫人不省心。”
叶染笑了笑，并不多言，转身去放茶杯。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她的语气有一丝责备，“我以为是我的原因，现在我都快做妈妈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真信那些传闻？”
“悦薇，谢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幸好，咱们还是朋友。”叶染的语气极为轻快。她正背对着阳光，随意摆弄手的造型，大拇指相背，其余指头相向合拢，投影在地板上的，是一个漂亮的心型。
“瞧你说的什么话。”丁悦薇嗤之以鼻。
谁能想曾是同桌的她们会遭遇一个俗不可耐的桥段：一边是她和他青梅竹马，一边是她对他情窦初开，她们又是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人海阔天空的退出，才能成全另外两人的碧海蓝天。
她们何其幸运，彼此还能做好友。
“我和他，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走不到一起。”叶染望着左手中指，上面的戒痕像某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一样，早已无踪。
丁悦薇摇了摇头说：“最近他应该比较忙，上回电视上采访他，是关于他老师的那个画展，一个故去的老师他都会让他如此费心，你我都是了解他的人，他怎么会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言下之意，却是叶染的不是了。
“算了，反正幸福是要靠你自己去争取的。作为朋友，我只提醒你一句，你既然爱他，就要信任他。”
叶染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丁悦薇是好姐妹，但她不喜欢两人的话题总不自觉地绕着他打转。虽然分手是她提出的，但不代表就是她的错。想到还有一些事没办，便起身告辞，丁悦薇也不多加挽留。
看表才两点，叶染去商场逛了逛，添了两套职业装和一双皮鞋，又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为下周一的上班报到做准备。
既然她选择回来，选择面对，首先就要学会放下执念，不再为过去的事情纠结，如果说三年前还做得不够好，那么经历这两年多的异域生活，早就学会让一颗心不再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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